姬夭楞了楞，似乎沒從他剛才那一席話中反應過來。朝夙的王弟？她仔細的打量了他片刻，有些嫌棄的撇了撇嘴：“雖然我沒見過朝夙的王弟，可我卻是聽說了。他長得可醜了，頭發稀疏，身材矮小，看起來就如同一個耄耋老者般。而且他最喜歡的便是騙年輕的女子，把她們好好玩弄了一番後又殘忍拋棄。你雖然討厭了些，卻並不像那醜陋之人。”

曜夕聽罷，眼角抽了抽，有些哭笑不得的說道：“你從哪裏聽說的。”

姬夭得意的笑了笑，似乎很高興看到曜夕吃癟：“從前我在人間時，見到有人在賣游九重天記。以前我只當那是胡謅，卻沒想到來了卻是差不離的。你說朝夙的王弟真真那樣醜陋嗎，竟讓了看了三天回不過神來？”

曜夕明白她已然相信自己的身份，卻還來打趣他，毫不在意的說道：“醜陋與否，皆在人心。我要回宮了，你還認得路嗎？”

姬夭似乎被淩空推了一下，往後趔趄了一步。她氣得直跺腳道：“若不是因為你，我怎會迷路。我當然認得路了，告辭！”

她氣沖沖的向前走去，曜夕卻如鬼魅一樣時不時出現在她身側，也不說話，只是玩味的看著她，時不時提醒一下路線。不到小半個時辰，姬夭便見到了朝夙的宮殿。昏暗的夜幕下，清冷的燭光點亮了雕花的窗紙。一個人影在窗前停頓了片刻，又消失在了姬夭的視線裏。她看著那道越來愈近的身影，仿佛迷失多年的人終於找到了一絲光亮。她見到他了，他就在她不遠處等著她。

所有的委屈仿佛一瞬之間都消弭在這沈沈黑夜裏，她要馬上見到他，感受著他站在她身前，用溫柔又責備的語氣問她這半天時間去了哪裏。曜夕站在她身後不足七步的黑暗裏，眼睛裏是明明滅滅的光。

“殿下，殿下。”

朝夙正站在窗邊翻著一本銀白色的書，還未等他轉身就被緊緊的抱住。他半舉著的手有些僵硬，似乎不知該落在何處。

姬夭嗅著他身上獨有的竹香氣，那氣味很溫和。屋裏清淡的陳設，桌上長生燭被輕風拂動的光，在這一瞬間都漸漸變得模糊。姬夭感受著他的溫度順著指尖浸入骨髓中，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他的那驚鴻一瞥。要記住這個懷抱啊，要永遠記住。記住他的味道，記住這個只有他們二人的夜。

朝夙的手還是垂在了身旁，平日裏平緩的語氣有些淡淡的波動：“姬姑娘，怎麽了。”

姬夭擡著兩只波光粼粼的眼睛望著他，卻只能望見他精致的下巴，也感覺到了此刻的不妥，緩緩松開他道：“我只是，只是突然有些害怕。”

朝夙有些躲避著她目光的註視，說道：“雲姜說你去年玉處了，怎麽這麽晚才回來。”

白雲姜！

姬夭在心裏咬牙切齒的吐出這三個字，恨不得將他的翅膀綁在一起，讓他飛不了。她的面色有些發紅，在這搖曳的燭光下竟是越來越朦朧了起來。“我對這九重天不是很熟悉，所以回來時便繞了幾圈。”

她並沒有提及曜夕，仿佛方才所經歷的一切都是一場黃粱夢。

朝夙皺了皺眉，似是在自責道：“怪我沒考慮周全。”說著他的手上便出現了一個精致的鈴鐺，那鈴鐺不過拇指大小，渾身散發著銀色的光。他將它遞給了姬夭，說道：“以後若是你再找不到路，便搖這個鈴鐺，我一定會去接你回來。”

我一定會去接你回來，小玉。

記憶將他拖回多年前，他將女子的雙手緊緊握在手裏，似乎怕她會突然間消失。女子看著他一臉認真的模樣，打趣道：“我這不是來了嗎，你不必如此緊張。”

朝夙忙說道：“最近魔族又四處橫行，要是你遇見他們了我又不在你身邊，那又該如何。”

女子羞怯的笑了笑，露出如編貝般好看的玉齒。她將他緊緊抱住，嬉笑道：“若是我打不過他們，我就在心裏喚你，夙哥哥，我喚著喚著，你就能聽到了。”

朝夙低下頭看著女子笑得彎彎的眉眼，堅定的點了點頭道：“不管你在哪裏，只要你喚我，我便一定會去接你回來。”

“若是我在東海裏被人擒住了怎麽辦？”

“那我便將東海翻過來，叫那些人為你賠禮道歉。”

“若我被困在那魔族的囚牢裏，怎麽辦？”

“那我便召集所有兵馬，即便是魔尊來了我也不會讓步。”

“若我就站在你身前，怎麽辦？”

朝夙看著她，任由山澗濕潤的風拂過臉頰，語氣悠長而肯定，“那我便讓你永遠都陪著我，不再離去。”

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恍惚了，那在他心裏記憶了千萬遍的臉便逐漸幻化成姬夭。她驚喜的看著手裏的鈴鐺，眼角眉梢是掩飾不住的笑意。

“謝殿下，我一定會好好保管它的。”

朝夙慌忙將眼裏的愧疚收下，囑咐了她幾句便回了內室。姬夭仔細的摩梭這手裏冰涼的鈴鐺，竟沒看到朝夙臉上的掙紮。

清晨的露珠懶懶的掛在青木枝上，陽烏這才從碧山拗中掙脫開來。稀薄的霧順著山風緩緩飄過來，鳥啼聲此起彼伏。一灣看得清沈魚的碧水上，立著一個小小的黑點。姬夭站在岸邊，看著那黑點愈來愈近，最後漸漸化為了一只小船。微風拂過那青色的幕簾，露出一截女子優美的身段。姬夭已經離她很近了，卻無論如何也看不清她的臉。

那女子的膝上放著一架通體青色的琴，明明並無特殊之處，卻仿佛使這天地間的一切都變得模糊。她問道：“請問姑娘，這是何處？”

“我也不知。”

姬夭想看清那張臉，卻有一股巨大的力量阻擋著她，她幾乎都能見到那淡青色羅裙上的紋理，卻不能見到她的臉分毫。

“那你為何在此？”姬夭問道。

“我只是這裏的擺渡人。”

姬夭擡眼看了看湖的對面，春意正盎然，隱隱還有歌聲傳出。“那你可以將我載去湖對面嗎。”

“抱歉，那地方我去不了。”

“那你可以將我載去山那邊嗎？”

“去不了。”

“那你可以將我載去你去得了的地方嗎？”

“我……我哪都不能去，我要在這裏，守著他……”

姬夭猛的睜開眼睛，眼前依舊是臨睡前的模樣，桌上的青花瓷瓶，以及透過半掩著的窗臺打在床前的光。都在向她證明著，她方才做了一個詭異而又真實的夢，只是大夢醒來，卻記不清夢了些什麽。

她擡起了手，隨即而來的便是一陣清泠泠的響聲。是朝夙昨晚送她的鈴鐺，她還記得，他說無論她在哪裏，都會去接她回來。雖然他身上的氣息早已在晨光中消弭，姬夭卻記得他身體的溫度，她竟然，抱了朝夙？

那他，是不是對她已然有了半分的情誼，或許他記起了十年前那在龍族墨帝宴上的那翩然一面，記起了那怔怔望著他的女子。

姬夭如往常般推開門，溫潤的陽光立馬便傾瀉了進來。屋外的一切都變得清晰起來，近處的碧樹，遠處的樓閣，都沈浸在微光中。然而與往常不同的是，那平日她作畫的石桌旁，站了兩個人。

那兩人逆著光，仿佛是從光明深處而來。她聲音有些沙啞道：“長君殿下，王……王姬殿下。”

她看不清朝夙的表情，卻直覺得他臉色應是極其不好的。而在她幾步之遙的對面，姬孌冷冷的輕笑了聲，那聲音很冷淡，帶著七分的嘲弄。

“姬夭，你是無處可躲了嗎？”

姬夭袖子裏的手捏的緊緊的，手心一片溫熱。但隨之而來的卻是恐懼與憤怒，她永遠都是這般的強勢，這般的無可理喻。姬孌，她同父異母的姐姐，龍族唯一的王姬。

還未等她回答，朝夙便皺了皺眉：“阿孌。”

姬孌似笑非笑的轉過頭去看著他，眼神裏盡是戲謔：“我只是來找我王妹，殿下這是要攔著我嗎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 這是四重闕的第一闕，也是我最不滿意的一闕。雖然已寫出去很多了，但我總想棄了它。因為一篇文下來，軀殼與靈魂缺一不可。這本書靈魂欠缺，我寫的時候便了解了。但這是我第一本用心去寫的書，用心過度便成了畫蛇添足。如果有人看到這裏，對這本書有一分興趣的話，要是能收藏一下就好了。嘻嘻嘻嘻，因為最近公司有了新項目，每天加班都很晚，要是沒有動力，我覺得我就寫不下去了。謝謝各位小可愛，我愛你們。其實後面會更有趣的，只是不知道你們喜不喜歡。如果有喜歡的，我就多更一些。愛你們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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